“如果你想要一朵红玫瑰,”树儿说,“你就必须借助月光用音乐来造出它,并且要用你胸中的鲜血来染红它。你一定要用你的胸膛顶住我的一根刺来唱歌。你要为我唱上整整一夜,那根刺一定要穿透你的胸膛,你的鲜血一定要流进我的血管,并变成我的血。”
——王尔德 〈夜莺与玫瑰〉
请你看看我的发,是否是你所喜欢的颜色,是么?不是么?这玫瑰一样的红,这血一样的色。我禀住呼吸,在夜空中伫立,没有人,没有人,原来没有人在看我赤色的发,一如我8岁那年的夏天。
那年的天是赭黄色的,正如村子里人们的脸,大家忙忙碌碌,然而生气却随着暑气慢慢蒸发。我坐在图书馆角落里翻着一本自己也记不起名字的书。书本厚实的封皮压得我手生疼,我把它搁在腿上,脸埋在它后面,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的人们。他们梦游一样脚不沾地的在门里门外荡进荡出,一个个眼里飘着他们自己也不懂的色彩。“你们,在干什么呢?”我默默地想,“而我,又在干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呢?”
有一个粗厚的声音慢慢淌进我耳中:“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睁大自己猫一样的琥珀色眼睛,死死地盯着说话的人。那是一个魁梧的成年男子,眉眼之间却有着和身形不相称的神情,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也许是温柔吧。
他的眼笑成了一条缝,那条缝里的是什么?
“哎,小朋友,天热的时候躲在密不透风的图书馆里,可不是消暑的好法子啊?”
我想我应该说些什么,我不喜欢人家叫我小朋友。那人轻轻地单手提起了我用来挡脸的书,“唔,〈爱欲与文明〉,这个,你看得懂么?”
我一把扯过书,“恩,不用你管。”
他又笑了:“脸红了呢。真是可爱,和你头发一样的颜色。”他没有说完,转身留给我一个宽大的背影。
我依然坐在原处,被羞耻和莫明的兴奋缠绕着,打击着,能从手上的血管里感觉到心脏的跳动。不知过了多久,我知道我该回去了,下午趁着婆婆出门逃过的修炼也得在她回来之前补上。那本我从来没打算看完的书,被我随便抛在了书架上。
“诶呀,书从哪里拿的要放到哪里去。”又是那人。
我尽量用冰冷的口气回答:“你是图书管理员么?”
那人憨笑道:“不是,可是每人都有责任把自己拿走的东西放回应该放的地方。”
“我觉得,这里就是它应该待的地方。”
“是吗?”他附身,低头,眼对眼,黑色发丝在我眼前晃荡。他手指那本书的编号:“你看,它有号码,它的位置在门口进来左拐第四个书架上。”
“我讨厌人们编号。”
他又笑了,为什么要笑呢?这时候应该横着眉毛瞪着眼睛威胁着要打我才对,他的个子那么高,他的手掌那么大,看起来很有力。
“你真是个任性的孩子。如果你把书放回原处,我给你一个礼物。”
“礼物?!”我后悔了,我原来应该说的是“我不稀罕”或是“谁要你的东西”什么的。可是下意识的反应暴露了我的内心,我不该和这个笑眯眯的危险家伙说太多的。天快晚了,我必须马上走了,而这个人似乎不打算让我那么轻易地走脱。
我懒洋洋地冲他一笑:“那么,好吧,既然你那么想。”
在我搬着书往他刚才指的书架挪去的时候,那男人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赤砂之蝎!”
等我出门的时候,那人已无踪影,我淬了一口:“切,什么礼物,还不是耍我,这些大人都是的。”
唯一庆幸的是,今天婆婆在外面遇到了一些事情,让人带口信来说不回来做晚饭了,让我自己弄些吃。我从来都不会为没人给我做饭而担忧,就像我家的炉灶从来都不会为工作过度而担忧一样。我嚼着外卖,翻起了婆婆让我看的卷轴。
午夜婆婆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卷轴弄得滚瓜烂熟。“婆婆,我把今天的功课给你看。”
婆婆显得出奇的累:“这个,蝎啊。婆婆明天还要早起出任务,今天先算了吧。”
我习惯的回答:“嗷。”便准备睡觉了。
“等等。”婆婆拿出了一个牛皮纸包的长方形小包,“有人让我给你带这个东西。”
“恩??是谁?”
婆婆层层皱折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不认识的,但很快就会认识了。是今后我们村子的三代风影大人。”
我无所谓地摇摇头,接过小包就拆。是一本童话书。我苦笑,人人都还把我当小孩。但婆婆示意,人家送的,你总得看看。我只好翻开第一页,标题是
夜莺与玫瑰
在标题下面,有人用粗放的黑体写着:
一份礼物
送给我亲爱的
赤砂之蝎。
“她说过只要我送给她一些红玫瑰,她就愿意与我跳舞,。。。唉,难道幸福竟依赖于这么细小的东西!”
我8岁那年看到了我一生中觉得最好笑的故事。故事里的一只夜莺竟然真的以为她弄懂了人类的爱情,用自己的生命浇注了一枝红玫瑰好让一个学生送给他的心上人。然而那个学生却在心上人被珠宝夺走后,把花扔进了阴沟里。这似乎,并不是给孩子看的童话。
“你真的仔细看过送我的那本书么?”15岁的我赖在风影办公室里,歪着头拨弄着他桌子上的笔筒。
“这个,唔,哪个啊?”
“算了。你忘了吧。”
他咧着嘴笑:“我还有些文件要改,想起来和你说。”
“忘了就忘了,拿文件做什么借口。”我淡淡地说道,拿起他的笔筒高高举起,手一松,陶瓷做的东西,真是不结实,啪的一声在地上碎了。
他开始皱眉头了,我顶喜欢他眉头挤紧的样子了。他要开始教育我了,呵呵,真喜欢他三言两语地教我听话。我会听话的,恩,听他的话。
“蝎啊。”他非常严肃地:“我办公室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动,但可不要不爱惜它们那,辜负了做出来的人的心意啊。”
我朝他微笑,非常纯真的微笑。“恩,我赔你一个好了。别生气。做一个比原来更好的。”
“倒不是一定要你赔,只是,不要搞破坏。”
“知道了。”我吐了吐舌头,转到他背后,闻他脖子上的味道,“你要什么颜色的?什么质地的?”
我的发丝搔痒,他摸了摸脖子,“别胡闹。”
“你不是说,不能辜负做的人的心意么?”
“随你吧。”
“哦,红色的,好不好,像红玫瑰。你见过玫瑰没有?”
其实,我们都没有见过真的玫瑰。风的国度,砂的世界是不容许美丽但脆弱的事物存在的。玫瑰,除了给诗人花前月下增添软弱无力的辞藻,给女人多加两分无聊,还有什么用处呢?有人说,花,不过是植物的生殖器,有的人却拿它们当宝。我们村子里的植物培养室里就从不养这种东西。我也不会养,除非有一天它也长出比刺更有杀伤力的武器。
给他的笔筒我早就做好了,不锈钢融合钛金,闪着冷冷的银光,外圆内方的形状,和他本人一样。我本来想镶个红色的蝎子上去的,想想太招摇,还是换成了村子的标志,只是,仍是红色的。
“我的玫瑰是红色的,红得就像鸽子的脚,红得超过在海洋洞穴中飘动的珊瑚大扇。但是冬天已经冻僵了我的血管,霜雪已经摧残了我的花蕾,风暴已经吹折了我的枝叶,今年我不会再有玫瑰花了。”
我在送给他笔筒的三天后在木叶见到了红玫瑰。
温暖如春,枝叶茂盛的火之国里,居然还有一个脸色如雪一样苍白冷漠的家伙,那个人,叫大蛇丸。人如其名,舌头分叉,身软似蛇。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妖物的味道,就如我散发着一股恶魔的味道一样,我们都是不能让人亲近的人啊。
那怪物的园子里除了各种爬行动物外,居然有玫瑰,深红色的玫瑰。我一直猜不透他为什么种这种无聊的植物。但我更猜不透的是,为什么我会跟他讨种子带回去。也许,是想验证一下,我们村子的大棚到底能不能种娇贵无用的植物吧。
我在村子实验室里种玫瑰的消息放出去后,陆续有女孩子过来看它的生长情况。我不厌其烦,终于连土带苗移植到了我自己的秘密园地。在那里,接骨木和罂粟是它的邻居。
花是种难养的东西,人也是。但在恶劣的环境下,花和人有时就会出人意料的吸取各种养分活下来。沙漠里的人吃着沙棘,靠着一点仙人掌里的水分也能生存,玫瑰居然也可以在我制造的模拟气温水分的园地里结花骨朵。
虽然很愚蠢,我还是跑去找他,想告诉他这个消息。
“恩,我也正好有个事情要告诉你。”他似乎有些犹豫。
门开了,一个女人,一个满脸娇羞的女人挤进来。“你这儿有公事啊?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我怀着敌意看着她,经常在他身边出现的女人,曾经来向我打听玫瑰生长情况的女人。
“没有公事了。”他欠了欠身。
“那就好。”女人嘴角往上弯了弯,她把脸朝向我,“蝎,你的玫瑰开花了没?”
我含糊不清地答道:“没,恩,不清楚。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眼睛突然明亮起来:“我想,在我们的婚礼上,有红玫瑰就再好不过了。”
我心里被什么东西捣鼓了一下,突突的跳起来,张大嘴问:“我们??”
她低头含羞道:“三代目和我呀。你还不知道么?”
冰雪落下,我左胸一阵疼痛,朝他望一眼,他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我的园子的,我只知道第二天园子里所有的玫瑰都被连根拔起了。
“乐师们会坐在他们的廊厅中,弹奏起他们的弦乐器。我心爱的人将在竖琴和小提琴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她跳得那么轻松欢快,连脚跟都不蹭地板似的。那些身着华丽服装的臣仆们将她围在中间。然而她就是不会同我跳舞,因为我没有红色的玫瑰献给她。”
婚礼的当天,我突然在礼堂里呕吐,吸引了众多目光,只是没有他的。我被架着离开去休息室,一路丑陋地干呕着,连眼泪都呕出来了。我听到他们用怜悯地口气讨论着:“真可怜啊,难得有个热闹的婚礼可以放松放松,真是没有福气。”我在心里冷笑着,一边回头再看一眼人群顶端离我越来越远的那个人。
休息室里十分安静,连他们让留下来陪我那个小孩由良都不说话。我想他是怕和我说话引得我再吐,他手忙脚乱地会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等到音乐响起,人群欢乐的声音渐渐传来,他似乎也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起来。我告诉他我没有事情了,他该干嘛就干嘛去。那小孩开始不敢动,被我再三吆喝之后,行了个礼似乎相当高兴地跑开了。
终于又是我一个人了。
我站起来趴着窗口往外张望,手下意识地回收。窗外还有一张脸。
一张惨白的脸,眼里却泛着点点金光。
我笑道:“大蛇丸,你不在婚礼上风流快活,跑来和我一起吐么?”
大蛇丸是作为木叶的代表来观礼的,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主意,派这么一张死人脸来婚礼现场,活生生的提醒人们,世上万事都有两面,婚礼的另一面就是葬礼。
他哼了一声,哧溜一下钻了进来。“我是出于阶级兄弟的情谊来看看你的。你还这么不三不四的讲话。”
“谁和你是兄弟?”
他放松地躺在我刚才躺过的地方,“我们都是毒物啊,你自己不承认也不行。”
我用手去推他:“你好端端地来打扰我做什么,回去,回去。回去吃宴席跳舞逗新娘子去。”
他坐起,黑色的长发披下,好象是地狱里来的使者:“你很讨厌那个新娘子,对吧?”
我心里一紧,一巴掌打过去,被他抓住了。他的手冰冷滑腻,就和他的身体一样,像极了某种曾经诱惑人犯罪的动物。
他的舌头和我的舌头纠结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怀疑,我们两个是不是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黑发和我的红发缠绕打结,在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几缕,挂在他墙壁一样的白脸上,就和我身上流出的血一个颜色。
我抬起眼,窗外人群一阵欢呼,夜空里,几朵礼花炸开,短暂的光明过后是长久的黑暗。
我喃喃自语:“今夜是新婚之夜啊。”
那场婚礼不仅让我终身难忘,其他到场的人也在多年以后依然记忆犹新。除了因病中途退场的我和基本不吃砂隐食物的大蛇丸,所有人都因为食物中毒而在当天深夜找我的婆婆解毒。
中毒原因至今没有查清。
“她开始唱起少男少女的心中萌发的爱情。在玫瑰树最高的枝头上开放出一朵异常的玫瑰,歌儿唱了一首又一首,花瓣也一片片地开放了。起初,花儿是乳白色的,就像悬在河上的雾霾--白得就如同早晨的足履,白得就像黎明的翅膀。”
婚礼结束大蛇丸离开时,问我还要不要玫瑰种子。我告诉他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再去找他。但接下来的一年内我都没有机会心平气和地和木叶的人说话。
因为,木叶和砂隐开战了。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句话婆婆在我识字的时候就说了无数遍,所以现在实践起来,我一点困难都没有就接受了。
战场上不需要玫瑰,但需要我种的另一种植物——罂粟。我用它做的麻药让那些痛觉十分发达的家伙暂时忘了痛苦,或者至少,死的时候可以不那么痛苦。
不过,我万万没有想到要把这个用在他的身上。
我并不是医疗忍者,但我敢说我对于人体结构的认识不下于任何一个优秀的医疗忍者。然而在两个上忍把血肉模糊的他抬到面前的时候,我突然天昏地暗,找不到正确的位置注射。在一边休息的我,看着他身上一个个被某种爬行动物咬的伤口,过了很久才镇定过来。
作为傀儡部队的中坚,赖在营地里陪伤员是很说不过去的,但我的坚持没有人敢反对。
昏暗的营房里,我颤抖着用蘸了药水的纱布给他擦拭伤口,房外,远远近近的爆炸声和婚礼那天的礼花声极其相似。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填堵着我的心。一种在强大的力量下无可奈何的无力感,一种无法抵御的恐惧弥漫在我的脑中。有人说,人生两大苦事,一是失去你所望,二是得到它。我从来也没有得到过,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一切我珍惜的离开么?还是,相聚只是暂时,分离才是永恒?
一瞬间,我想拿起我配置的麻醉剂一饮而尽,他却伸出手虚弱地拉住我的衣带。
“傻孩子!”他喃喃地说道,声音几乎听不见。
我低下头,听他急促的呼吸。
他用手抚摩我的脸,“我没有事,没有事的。”
我把他沾满水的手放身边自然垂下,把我的唇印在他的额头上。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我所为之歌唱的正是他遭受的痛苦,我所为之快乐的东西,对他却是痛苦。爱情真是一件奇妙无比的事情,它比绿宝石更珍贵,比猫眼石更稀奇。用珍珠和石榴都换不来,是市场上买不到的,是从商人那儿购不来的,更无法用黄金来称出它的重量。”
战事因为我方中坚的伤亡暂时中止,木叶方也有所损失。但一切都还没有完。我在和他一起回村子的路上感到一阵虚脱,便开始有点厌恶起这个无法像傀儡一样永不疲倦的人的身体。
休战的时刻相当的宝贵。伤员们都要抓紧时间养伤,傀儡部队开始大规模开发新型傀儡,因为人始终是不够用啊。我就有了借口整天整夜地在他身边,汇报,考察,讨论,批文件。那段时间里,我有一种错觉,似乎我们可以永远这样下去,永远。
永远在我试图亲吻他的嘴,他惊慌失措地把我推开的时候嘎然而止。
我扔块手帕给他:“擦擦干净吧。”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是你想的这样的,我。。我”
我凄然一笑:“那是怎样?”
他沉默,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词语。也难怪,他一直以长辈的口吻道貌岸然地教育我做人做事,但是,有哪种办法能控制人的情感呢?
我低头抚弄自己的手指,从手指缝里看到他的双脚在地板上撮来撮去。宣判吧,宣判吧。我心里恳求着。
他最后站起,还是像往常一样摸了摸我的头,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然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见他的时候总有另一个人在场。
“一层淡淡的红晕爬上了玫瑰花瓣,就跟新郎亲吻新娘时脸上泛起的红晕一样。但是花刺还没有达到夜莺的心脏,所以玫瑰的心还是白色的,因为只有夜莺心里的血才能染红玫瑰的花心。 ”
和木叶愚蠢的战争严重影响了村子的生计。像我这样每日必须做大量傀儡的主要劳力每天的粮食配给都只有一点点。我因此有一点点贫血,脸色日渐苍白,从那时起,黑眼圈开始挥之不去。如果我是个不用吃东西的傀儡该多好。
我像幽灵一般在村子里浮来浮去的时候,都没有人发觉我的存在。其实,大部分人这时都像我一样,两眼呆滞,双腿无力,空虚地看着我们被别人决定的未来。
风之国的大名有时会过来发表激情洋溢的演讲,鼓励大家在困难面前坚持不懈,胜利就在眼前了。我看看下面面有菜色的村民,再看看声音洪亮的大名不禁冷笑。
在招待大名的宴席上,我又一次大声呕吐。有人过来叉我离开,但怎么也叉不动我,因为那人也没什么力气呢。他朝大名尴尬地解释,却怎么也没有办法让大名继续能够欢天喜地地享用这顿难得的美餐。
我带着恶作剧的快意被他叫到办公室里训斥,满脸都是幸福地听他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地教育,然后云里雾里地昏倒在他眼前。太幸福了,看到他惊慌地把我抱住。
得到了一天的假期调整兼反省,我却用这个时间来偷听高层的会议。
人知道太多未必是件好事。想到我们这些人都只不过是叫做砂隐村的战车上的一颗钉子,隆隆的朝另一辆叫木叶的战车撞去,撞个你死我活,撞个两败俱伤,然后成为两国政客互捞金钱名利的砝码,我就又开始恶心。
那天深夜,我就摸到风影办公室里。
他果然还在那里工作。他看到我的时候,神情惊慌地藏起一份文件:“你这么晚来干什么?”
我看周围没有人,就放心地大剌剌在他身边坐下:“你怕我啊?”
他的脸色铁青:“还嫌闹得不够啊,回去睡觉去。”
他说得很急,似乎是怕我不赶快走。我会意:“好啊,我也知道我讨人嫌。”
他一把把我推出门,喊了两个人护卫我回家。
我不担心,他的办公室和我家之间有一条线,声音的收集装置就是那个笔筒,只要我愿意,我就能知道那里有什么事。
等我确认婆婆睡熟后,我就开始观察风影办公室的动静。
果然,有人在办公室里对话。
“决定吧,为了这个联盟。”
“那孩子做事很偏激的。”
“他不是一向很听你的话么?”
“不是这么说的。。”
“堂堂的风影做事这么没有决断?岩隐村的人要是知道我们连这点牺牲也不肯做,是不会和我们合作的。”
“太,,太残忍了。”
“天才傀儡师确实百年难遇,可他不是已经做了很多傀儡了么,接班人再培养也容易,联盟不定,我们这次对火之国就输定了。”
“输赢就那么重要?”
“都打到这个份上了,你不会要退缩吧。”
“哎。。。”
“我知道,那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但为了大局,个人的生命只好舍去了。”
“我知道了。”
我放下了听筒,坐在了地板上,耳朵里一片轰鸣,手指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淌到地板上,组成一个云一样的图案。没错啊,我曾经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杀了土影的宝贝儿子,他们要我的命。我的命原来还有这个用处啊。
第二天,婆婆看着我不成样的手摇头:“你从哪里路过的,怎么有这么凶的狗,傀儡师的手是最宝贝的啊。”
我手受伤后几天他才来看我。
我依然无所担忧地冲他笑:“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他转过脸:“你不会恨我吧。”
我顾作惊讶:“干什么?”
他突然把我抱住,有力的双臂环绕我全身,紧紧的,紧紧的。我贪婪地嗅着他的气息,温暖的味道,久违的感觉。我消瘦的脸埋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想:如果就这样死了的话,这样死了让他永远记住我的话,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他慢慢地说道:“你,你,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儿子一样看待。”
我把头伸出来,笑容凝固了:“哦,是吗?三代目大人?”
“于是夜莺就把玫瑰刺顶得更紧了,刺着了自己的心脏,一阵剧烈的痛楚袭遍了她的全身。痛得越来越厉害,歌声也越来越激烈,因为她歌唱着由死亡完成的爱情,歌唱着在坟墓中也不朽的爱情。 ”
一个人背负着秘密还要和平日一样谈笑风生是很不容易的。我是如此,他也是如此。然而,我听说他在开会的时候失态和长老们争吵还是吃惊不小。继而他就生病闭门不出。其他人都说他这是装病来表示无声的抗议,因为伤风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么?
我听完这些话就面无表情地走开做我自己的事情了。我这些天一直在配一剂很强力但同时又要无味的药水。幸好,我的手上次伤得那么重,没人好意思再叫我马上开工。而且,村子里漂浮着各种谣言,说我们村子要和某一个强势力的村子结盟,好马上打赢这场战争。一想到,终于有结束的时候,大家都高兴得不想做事。连婆婆的老脸上的褶子似乎都平了些。
等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在某天借口探病看他的时候偷偷地对他说:“明天上午到边界处的土山上等我。”
啊呀呀,我做事可从来不像他这么犹豫不决的呀。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又一拳把它打碎了。好疼呢!我舔着自己的血咕哝着。不过,很快,我就不用害怕疼痛了。
(具体土山上发生的事情,有兴趣的筒子可以看我的另一篇同人《蝎之回忆 体温计》第三部分,
“你可再也用不着为尘世的事情担忧了啊。”我在打开他胸腔的时候这么说。个子高的人果然血也多,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把他弄干净。这些血来染红一朵玫瑰应该绰绰有余了吧。可是我,至今还是没有种出过一朵红玫瑰。
我在午夜潜回风影办公室想把那个笔筒拿回来。等我拿着东西出门的时候,有一个上忍叫住了我:“蝎,你知道风影大人去哪儿了么?”我若无其事地答:“我怎么知道?”那个上忍似乎很着急:“哎呀,明天和木叶谈判的内容还得再过一遍。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呢?”他说完才发现说漏了嘴。我努力克制住自己,但我的眼睛已经出卖了我的内心。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把事情给我从头到尾都讲清楚。”
我不是个会懊悔的人。到现在,我还是不会为我当日的决定后悔。虽然,我知道,他原来和长老们争执是为了不和岩隐结盟,不和岩隐合作就可以保住了我的小命,我还是不认为他是为了我。毕竟和岩隐这种不讲信义的村子联合去攻打五大国最强的木叶也没有什么胜算,反而有可能被他们暗算,还不如和一样被怕被战争拖垮的木叶停战的好。
我对着已经变成傀儡的他懒懒地笑:“与其留在村子为以后烦恼变成老头子,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永远不老的好啊,你说是不是?”
我用我没有知觉的手翻开那本童话书,书上说:
“最后这朵非凡的玫瑰变成了深红色,就像东方天际的红霞,花瓣的外环是深红色的,花心更红得好似一块红宝石。 ”
我呵呵的笑,写书的人都是傻子啊,会唱歌的夜莺是他,不是她啊。